已故謢士劉永佳先生的殯葬儀式,備極哀榮,引人追念。然而,世界上首位為SARS而殉職的醫護界英雄,卻鮮為人記念。或許,香港人太忙於自困愁城,太苦於思索「災後」重建的計劃。意大利籍醫生烏爾巴尼(Carlo
Urbani)在香港傳媒的報道中,只佔丁方一格,且瑟縮在頭版的一角,沒有人注視,不被人留意,可是,他卻被國際譽為「沙士之父」。
原本是一位寄生蟲病專家,也是臨床病理學家的烏爾巴尼醫生在二月底,被越南政府邀請到河內,為一名患上「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」(SARS)的越南美籍華僑診病。當他到達河內法國醫院時,很快便認定該病的高度傳染性。在他的建議下,醫院於3月中已採取隔離措施。他又努力讓當地政府及「世衛」高度關注SARS的發展情況,說服越南衛生署官員採取防止疫症蔓延的措施。
在與SARS抗戰的日子?,烏爾巴尼醫生的太太曾與他爭執。她提醒他既是三名四至十七歲的孩子的父親,是否還要如此冒險?烏爾巴尼醫生卻說:「如果我來這?不參與工作,我來這?作甚麼呢?回答電郵、參加雞尾酒會和做文書工作嗎?」
三月尾,烏爾巴尼醫生在曼谷協助診治一名患了SARS病人時不適入院。他知道自己病得不尋常,曾對同事表示感到恐懼。當他的太太把三名孩子送回意大利而折返醫院時,她只能隔著雙層玻璃以對講機跟他說話。可是,烏爾巴尼醫生一直昏迷,只醒了一次,在跟太太說話時,還不忘留下遺願──把自己的肺部組織捐出來以供科學研究。三月廿九日,烏爾巴尼醫生終於不治。享年四十六歲。
許多香港人包括我自己跟烏爾巴尼醫生是陌生的。原來,這位「沙士之父」往河內前曾駐足香港。從一位專欄作家引述《紐約時報》對烏爾巴尼醫生的生平描述(《明報》4月24日),我們得知烏爾巴尼醫生曾於1999年代表無國界醫生領取諾貝爾和平獎。會上,他曾說過「醫生的責任便是與病患者在一起(stay
close to the victims),確保他們的權利」。從年青的日子起,烏爾巴尼醫生已走遍不少貧窮落後的地區,既行醫又教育當地人改善環境健康。他接受世界衛生組織的工作,就是要到第三世界服侍病人。
原來,「沙士之父」深黯「道成肉身」的精意。莫論他是否有基督信仰支持其工作,單憑他那種甘心樂意進入病患者中,以病患者的需要為首務,足見他高尚的醫德與專業的精神。毋怪世衛駐聯合國總裁發表悼念聲明說:「烏爾巴尼醫生的一生提醒我們,在公眾醫療衛生中真正的工作之所在。」
烏爾巴尼醫生本來享有甚麼呢?他的性命、一個溫暖而齊整的家並他的醫生專業!他寧願冒險進入死亡,固然不是他吝嗇生命,更非不想生存,反是他敬重生命,肯定患病者仍有生存的權利。烏爾巴尼尊重醫生這專業,大膽地運用了自己底自由,選擇了以自己的生命並與自己最愛的家人共聚的日子,無私地貢獻給有需要的病患者。誠然,這是一條不歸路!烏爾巴尼醫生的人生選擇令我想起耶穌,祂曾說過──「人子來,並不是要受人的服侍,乃是要服侍人,並且要捨命作多人的贖價。」「.....沒有人奪我的命去,是我自己捨的。.....」
英雄不英雄,不在於其人是否擁有「天下」;有名或無名,不在於其人是否竟功以濟蒼生。烏爾巴尼醫生為醫治非典型肺炎而殉職了,或可說是「出師未捷身先死」,是否「長使英雄淚滿襟」,就要看曾過他幫助的人或被他的生命所感動的人能否薪火相傳,為別人的生命著緊,甚至並非強迫地為愛惜他人的生命而燃盡此生?
當患了SARS而康復的香港醫護人員被訪問時,他們大體異口同聲地說:經此一疫,能切身感受病人在掙扎中的痛苦,往後會以摯誠的心對待被看顧的病人。但願醫謢界朋友們彼此齊心,不讓層床疊屋的管理架構及「專業」要求而扼殺了仁而愛人,廣施濟眾的醫護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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